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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 坐不住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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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鳶如有所覺地擡起眼, 正好撞上了四阿哥那雙略顯暗沈的眼,像是墜入了深淵,就連失重感都恰如其分地湧了上來。

她後知後覺出了半身冷汗。

心中的警鈴丁零當啷地尖嘯個不停, 鈴舌像是瘋了一樣東竄西逃,撞得鈴兒亂顫心兒搖曳。

若是順著四阿哥的想法再想下去……真是細思極恐。

洛鳶勉力牽了牽唇角,想扯出一個滿不在意的笑, 想著就像往常一樣,但是沒想到可能是扯得太過用力了些,非但扯不出來安慰似的笑,還差點牽動了淚腺,眼眶霎時間生理性地紅了些。

像一只被搶走了胡蘿蔔的委屈兔子。

四阿哥靜靜地看完了全程,皺眉:“不想笑可以不笑。”

這麽說完之後, 他輕輕嘆了口氣, 擡起手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頭頂,懸了片刻後像是總算下定決心似的慢慢下落,柔軟的發絲只一輕輕一碰便熱情地勾纏上來, 繞著他的手指輕觸著,四阿哥沒忍住無聲地笑了笑,眼底像是昆侖山封存的冰雪被曦光融化, 帶著些涼意未散的暖。

“這沒什麽好怕的,”四阿哥微微伏低身子,頸上的棘突顯得嶙峋, 偏要找她的眸子,彎著腰看著她頓了頓,然後像是開玩笑一樣, 勾了勾唇, 不怎麽正經地道, “當初是誰鬥志昂揚地說要為我奪回屬於自己的人生?怎麽現在不過遇到了一個攔路蟲便嚇得哭了鼻子?出息。”

這能一樣麽?

世界意識那麽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龐然大物,若是真的跟她們杠上了,那可真是災難性的後果。

沒準人家一個念頭就直接將你的一切存在都抹殺。

不說害怕那是假的。

不過這家夥說的也沒錯,洛鳶垂下眸子,鴉羽似的睫毛收攏,開弓沒有回頭箭,她從來沒有半途而廢的習慣。

頹上幾分鐘就算了,再頹就顯得矯情了。

洛鳶皺了皺鼻子,然後眼眶的微紅一下子就像退潮一樣消下去了,酸楚的情緒只停留了一剎那的時候,然後嘩啦啦便像是被引力牽引著歸去的浪潮一樣,來得快去得也快。

清醒過來她還有點不好意思,壞情緒就像是龍卷風,來的猝不及防毫無征兆,有時候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點,卻令她情緒失控宛如山洪暴發地裂海嘯。

但是一片狼藉後,她冷眼回顧之前的一切,開始後知後覺暗罵一聲矯情。

這麽大的人了,居然還因為這個而紅了眼眶。

最後還要讓人哄。

洛鳶暗暗唾棄了自己一番,收拾好外洩的情緒,擡起眼剛想說“我沒事了”,就感覺自己的鼻子被莫名其妙刮了一下。

蜻蜓點水一樣,快到幾乎沒有感覺。

洛鳶:“……?”

她楞了一下,感覺自己的鼻尖好像停了一片雲,冰涼但又留不住,只一剎那便飄散遠去。

“這有什麽好哭的?”四阿哥懶洋洋的聲音傳過來,他意味不明地輕咳一聲,別別扭扭地接著道,“如果實在忍不住的話,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下。”

說完還有些不放心似的強調:“一下,就一下啊。”

還蠻有原則的。

洛鳶沈默地看著那朝她微微傾過來的肩膀,又擡起眼看了看對方那副明面上施舍但暗地裏偷笑的傲嬌神情,忽而失語。

貼心是真貼心,傲嬌也是真傲嬌。

不是,洛鳶有些傷眼地撇過了頭,心裏瘋狂吐槽,你這一副逼良為娼的樣子是什麽情況?

怎麽著,伸個肩膀還委屈你了?

那一根欲拒還迎的臂膀還在眼前懸著,洛鳶忍不住擡手狠狠一拍,將毫無防備的四阿哥拍得後仰了一下,在對方一頭霧水地看過來之時,她咬牙切齒地開口:“我明白了!”

四阿哥心裏一突,有一種熟悉的不祥預感。

——之所以說熟悉,是因為每次從這家夥嘴裏說出這四個字之後,事情總會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。

從來沒有過一次例外的。

“不是,你別……”四阿哥連忙出聲阻止,但是很遺憾他並沒有成功。

“你是不是想偷偷錄下我丟臉的樣子,留待以後來用這個敲詐我?!”洛鳶不等他說完就自顧自地一股腦高聲將自己想說的都說完了,滿臉的恍然大悟,然後警惕性十足地往後退了幾步,亮閃閃的眼睛像是明燈,左奔右突地掃蕩著周圍的角落,真情實意地尋找有可能藏匿攝像頭的地方。

四阿哥:“……”

你還真是對浪漫過敏。

穿越的時候,該死的世界意識是不是順帶抽走了你的情根?

不然你怎麽會像現在一樣,好好一姑娘活成了一棵鐵樹。

他張了張嘴,然後頹然閉上,幹脆抱著肘面無表情地看著洛鳶像個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忙來忙去。

等了半天,本來還以為她就是做做樣子找找罷了,但是四阿哥沒想到,這要是不管,她能找到地老天荒。

合著你來真的?

四阿哥磨了磨牙,拽住不知不覺間離他越來越遠的洛鳶的一只胳膊,跟滿臉懵懂的她對視一眼,他奇跡般地看懂了她一雙眼中的內容:你攔我做什麽?是不是想提前銷毀證據?

你他媽防備誰呢?

四阿哥咬牙切齒,簡直要被氣笑了,他松開了她的胳膊,冷冷淡淡地睨著她,兩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三秒之後,四阿哥忽地嘆了口氣,然後有些煩躁又有些氣悶地嗤了一聲:“……服了,真是服了。”

那幾個字就像是從牙縫裏生生擠出來的,帶著一絲不甘心,又有幾分無可奈何。

整個人的神情都是有被氣到但是還得忍氣吞聲咽下委屈的憋屈。

像一個被主人揪住尾巴欺負了的小狗,只能氣得沒什麽威脅性地嗚嗚叫幾聲,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朝主人那邊溜溜達達假裝不經意地靠近。

四阿哥就是這樣,面上帶著委屈的神色,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在一點一點地靠近洛鳶,氣悶地看了她半晌,終於忍不住恨恨地伸手揉亂了洛鳶好好的頭發,咬著牙:

“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人啊,我會做這種跌份的事嗎?”

然而,洛鳶的重點此時已經偏移到了別的地方——她的頭發又亂了。

洛鳶一下子炸了,感覺血液陡然沖上腦門,激得她怒火中燒,鬥志昂揚。

“你又弄亂我頭發!”洛鳶像一個奓了毛的小獸,齜牙咧嘴想要為自己不幸夭折的發型討一個公道。

“誰讓你先汙蔑我。”四阿哥不甘示弱反唇相譏,懶洋洋地掀唇,勾起一個略顯賤氣的笑。

兩個人很幼稚地一點就著,然後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。

——至少溫行興沖沖從跟華小佗的深入交流中醒來後,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幼稚鬼打架的場面。

看見就看見了,他要是沒出聲還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,安詳地閉上眼。

但壞就壞在,他的嘴永遠比腦子快了一步:

“我覺得這回皇上有救啦!”

這句話說完,他簡直尷尬地想要時光回溯,狠狠抽自己幾個巴掌,直接將這張沒有眼色的嘴抽到再也說不出話才好。

洛鳶和四阿哥成功被他的一句話喚回了理智,也同樣尷尬地停下了張牙舞爪的勢頭。

兩個人努力冷靜地對視一眼,然後像是觸了電一樣分開。

於是洛鳶頂著亂糟糟的雞窩頭,四阿哥穿著歪七扭八的衣袍,兩個人像是沒事人一樣,看向眼角不停抽搐的溫行。

溫行此時左眼寫著“後”,右眼寫著“悔”,整個人的氣質頹頹的,周身縈繞著一種生無可戀的氛圍。

“那什麽,”溫行喪裏喪氣地開口,也不看這倆人的糟糕造型,只自顧自地誠懇道,“如果需要的話,我可以再閉上眼,我們重來一次,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。”

洛鳶、四阿哥對視一眼,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那個造型糟糕的自己。

忍不住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
然後異口同聲:“好主意。”

很好,三個人達成了微妙的一致,決定讀檔重來。

溫行終於還是安詳地閉上了眼。

洛鳶和四阿哥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去整理自己的儀容。

這個時候,洛鳶不由得慶幸自己擁有千顏變系統的使用權限,她只打了一個響指便將一切都恢覆原貌。

而這個時候的四阿哥還在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的衣領。

洛鳶氣定神閑地睨著他,傲慢地笑了一聲。

什麽是差距?

這就是。

“我覺得這回皇上有救啦。”溫行緩緩睜開了眼,用古井無波的語氣說出了喜氣洋洋的話,也難為他還記得之前說過的話,確實一個字都沒有變,變的只是無辜的標點符號。

——他確實有努力想要找回之前的喜氣洋洋的感覺,但是很可惜,有些話只能說一次,第二次他就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了。

他現在滿心都是平靜。

一潭死水的那種平靜。

洛鳶皺了皺眉頭,但還是決定什麽都不說,就讓這件事心照不宣地過去。

“既然你心裏有數,我也就放心了,”四阿哥倒是很鎮定地看著他,可能是因為能成大事者臉皮都挺厚,所以他並沒有太多的不自在,只是他像是想到了什麽,悠悠補充了一句,“不過別一下就治好。”

“你是說……”溫行一怔。

“汗阿瑪病倒了,有些豺狼虎豹也快坐不住了。”四阿哥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,眼裏迸發出冷光,“若是這麽早治好,汗阿瑪怎麽會知道他身邊孰忠孰奸?”

溫行恍然,合著這位想的是守株待兔,一網打盡的主意啊。

然後忽地有些幸災樂禍。

就看看誰這麽坐不住,非要上趕著往槍口上撞。

“這些天要勞煩你盯著點了,”洛鳶清楚了四阿哥的用意,也跟著說,“我有預感,肯定有人著急。”

這種時候,要是沒有人趁虛而入那才有了鬼。

溫行點點頭,然後三個人意味深長地嘿嘿一笑。

這個小小的空間雖然局促,但是根本不影響這三個人要搞事情的興奮感。

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輕快感。

這三個人會面之後,便若無其事地各自分開,自顧自找著自己的路,忙著自己的事。

——在軍營中,溫行並沒有表現出跟四阿哥走得太近,畢竟底牌這種東西不用太多,但還是得有。

要是手裏的牌都亮出來,那豈不是很沒有意思。

洛鳶跟著四阿哥往帳子那邊走,沒走多遠便碰上了明珠。

明珠是康熙這回欽點的跟著他出征的大臣,這人生得一副書生模樣,大冬天還附庸風雅地拿著一把折扇,也不打開,就是拿在手裏,時不時用扇子敲一下掌心,“噠噠”的仿若敲在人心上。

而清俊的面容雖說有了歲月鐫刻的痕跡,但並不減風采,甚至多了幾分沈澱。

他一向是逢人三分笑,說話留三分。

是個圓滑的笑面虎。

這不,四阿哥迎面撞上了明珠,明珠未語先笑,老遠看見了他便唇角微翹,揚起了一個淺笑。

老狐貍,慣會裝好人。

四阿哥微不可察地眼角抽了抽,隨後也揚起了一個假笑,迎了上去。

不就是笑麽,搞得誰不會一樣。

明珠意思意思地朝四阿哥微微躬了躬身,被眼裏泛著冷光的四阿哥連忙上前幾步托起胳膊扶起身,明珠眼裏滲出早有預料的笑意,然後順勢借著他的力直起身,笑呵呵地寒暄:

“四阿哥,近來可好?”

這不廢話,不好還能站在你跟前跟你說話?

四阿哥腹誹了一番,但還是客套道:“有勞明相關心,近來沒什麽大事,還是老樣子。”

明珠笑吟吟地一頷首,然後目光流轉,就落到了一旁默不作聲只行禮的洛鳶身上,挑眉:“這便是傳言中你那個神乎其神的軍師?長得倒是一表人才。”

誇完了我就開始誇我軍師是吧?

“明相謬讚了。”洛鳶揣著手,低著頭,也像四阿哥那樣頷首,然後不再說話。

反正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他叫住他們定然不只是想著要把他們大肆誇一頓。

就看看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了。

果然,明珠看著洛鳶並不怎麽願意跟他多說,眸子微微透出一點不悅,但是像是有什麽顧及一樣,忍住了沒有發作,只是冷冷看了洛鳶一眼,洛鳶感受到那道視線倒是不疼不癢,秉持著不反抗也不順從的原則,她默不作聲,像一塊油鹽不進的滾刀肉一樣。

四阿哥也感受到了這兩人之間暗潮湧動的氛圍,也裝作不經意地伸了個懶腰,實則腳下移動,暗暗到了洛鳶身邊,默默幫她擋一擋來自大權在握的明相的冰冷眼刀。

然後也毫不懼怕地看回去。

他被洛鳶氣成了那樣都不忍心重聲呵斥她,你個糟老頭子還敢給她下馬威?

真當誰都怕你嗎?

明珠被看得一頓,暗罵了好幾句不識好歹的兔崽子。

然後深吸一口氣,忍下了滿肚子的惡聲惡氣,只是好聲好氣地心平氣和地笑了笑,終於直入主題:“近些天,皇上的病……似乎愈演愈烈啊。”

哦,懂了。

四阿哥面無表情地看著他,心裏門兒清。

這是來拉攏他的。

心裏猜到了幾分,四阿哥面上卻不動聲色,只是緊繃的肩膀微微後張著放松。

行,想拉攏是吧。

四阿哥眼底微微露出些興味,可深藏在眼底的是滿滿的惡劣。

看我不玩死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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